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文/扶苏

夏小落不止一次对我说她迟早要亲手把李昂杀掉，为此她还潜心研究《福尔摩斯探案集》、《尼罗河上的惨案》、《占星术杀人魔法》、《名侦探柯南》等诸如侦探类小说和影视作品，以及《越狱》这种锻炼逻辑思维能力的连续剧，还看过建筑法律物理化学方面的书。夏小落说她之所以做那么多，就是为了哪天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地把李昂干掉，而自己可以逍遥法外，如果不慎真的进去了，她就纠结一帮女犯人，大家一起越个狱什么的。
李昂是夏小落的男朋友。夏小落之前一直喊他小凉小凉。小凉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约会吧。小凉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吃好吃的沙冰。小凉我明天就要考试了啊我还没复习呢怎么办怎么办啊。小凉我今天大姨妈来了肚子好疼。那个时候夏小落躺在床上抱着李昂送她的大娃娃一脸小女人幸福甜蜜的样子说肚子好疼好疼。我以为夏小落男朋友的名字真的叫小凉。我说什么时候叫你家小凉请我吃饭啊。夏小落脸上就绽开一朵可爱的笑，她说有机会这当然是一定一定的啊。
我第一次见到夏小落时，她正费力地往寝室拖着一个四轮大旅行箱，粉色的，拉链处还有露出的一两根毛线，后来她打开箱子我才知道那是夏小落的围巾。我当时正躺在床上看一本《洛丽塔》。夏小落推门进来的时候，下午的阳光刚好透过窗帘和纱窗的缝隙，一束束打在她脸上，像极了书里面的亨伯特用最淡定的语气描述的小仙女。
夏小落的额头宽宽的，小鼻子坚挺，嘴角微微翘起，侧脸看起来棱角分明，她跟我说：你好，我是夏小落。夏小落向我介绍自己，说她“是”夏小落，而没有说她“叫”夏小落，语气和表情在告诉我似乎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夏小落，笃定，毋庸置疑。以至于我现在已经完全忘记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到底回答了她什么。
从那天以后，夏小落一直睡我上铺。她的床头摆满了一摞摞的书，言情、侦探、玄幻、哲学，是李昂在当当、淘宝、卓越上买来送她的。还有李昂带她到玩具店里面赢来的各种小布偶，白色的Kitty猫是李昂从机器里面抓出来的，蓝色的哆啦A梦是李昂玩射击的时候赢来的。夏小落的床满满的，有时候一翻身就蹭掉一个什么，她从上面探出头来喊我，小萌，帮我捡一下啊。
夏小落穿连衣裙很好看，裙角随着她走路的频率来回地摇曳。冬天戴围巾也很漂亮，就是行李箱拉来的那条灰色的围巾，她说这是我家小凉送给我的，冬天挡风，温暖。于是我就在想夏小落的小凉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子，能让夏小落无论吃饭睡觉洗衣服逛街生理痛的时候都想起的这么一个男子。
然后我几乎淡忘了是什么样的一个时候，是在夏小落扬着裙摆踩着漂亮的高跟水晶小凉鞋满街走的季节，还是拉着我的手比赛谁先踩到前面一片落叶的季节，抑或是漫天雪花洒下来落在夏小落翁动的睫毛上变成小水珠的季节，她指着李昂笑着说：小萌，这是小凉。

夏小落左手挽着我，右手指着站在树干后面或者一个什么庞大影子里的李昂笑着对我说：小萌，这是小凉。
没错，是李昂。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想到李昂念得快一点就连成了小凉的凉呢。
李昂看着我，怔了一下。我从他脸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表情。
“呀，你们认识？”夏小落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李昂，兴奋地晃来晃去。
我和李昂默契地一齐矢口否认，然后握了握手。
我说我叫姜小萌，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小凉。
李昂说我叫李昂，很高兴认识你，姜小萌。
我们都假装第一次认识，假装得心无芥蒂。不过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装得像不像。可夏小落笑得嘴角边上的两个酒窝里盛的都是幸福，然后她说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你爱夏小落，是吗？趁夏小落去洗手间的时候我这么问李昂。
如果你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我会杀了你。李昂这样对我说，丝毫不留余地。
我说好，李昂，但是你不许伤害她。
正是因为不想伤害她，所以有些事不能让她知道，你明白吗？李昂说。
我说我明白。
我们三人吃了薯条、劲爆鸡米花、香辣鸡腿堡、新奥尔良烤鸡腿堡、老北京鸡肉卷，还有可乐和芬达，夏小落一直在说话，她说小凉啊你多吃点，你太瘦了。小萌啊你少吃点，晚上回去不要跟我念叨说后悔又吃多了。夏小落叼着老北京鸡肉卷，面将顺着嘴角往下滑，李昂折起手边的纸巾，轻轻地帮她擦掉。
夏小落把吸管咬得扁扁的，含糊不清地说我最爱的两个人，一个坐我左边，一个坐我对面。我吃的是香辣鸡腿堡，不知为什么，那天的鸡腿堡很辣，我用手抹了一下眼角，就辣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夏小落一直追着我问小凉帅不帅啊。我说帅啊帅啊帅到掉渣帅到惊天地泣鬼神帅到天崩地裂人神共愤。夏小落把一块曲奇饼干塞到我嘴里说，哟，嘴真甜，奖励一个。我吃得满嘴都是饼干渣，夏小落用拇指帮我揩干净。夏小落的手很纤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常想象她和李昂十指交握掌心摩挲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抵死缠绵。
我坐在椅子上听夏小落第无数次讲起她和李昂的芳草路口，和芳草路口横在路中央的那块泛着金属色泽的大石头，跌倒在地的女生，和帮她捡起散落一地的苹果橘子葡萄的少年，以及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心无芥蒂的笑。我想那天不论是晴天还是阴天，都是一幅美好到让人心生温暖的图画。
然后就是东陶街第二十五号的奶茶铺里面香草奶茶的珍珠们被一股脑儿倒在焦糖奶茶里，夏小落就可以吃到双份的珍珠，吃不完的都用吸管吸出来，一粒一粒的吐在李昂的身上。然后就是上演着并不煽情的电影的电影院里，夏小落挽着李昂的手臂稀里哗啦地把眼泪都砸在李昂的脖子上，李昂轻轻地把纸巾递给她。然后就是游乐场摩天轮里两个人分食一块巧克力榛果慕斯小蛋糕，眉梢眼角都是甜。然后就是一高一矮两个背影用钥匙努力在北夏路的某面墙上刻下夏小落和李昂这五个字的轨迹，又手拉手一起跑掉。然后就是西澜街的第三个拐角，少年捏起女孩尖细的下巴，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的缩影。
后来，夏小落有时带着我一起和李昂到奶茶铺喝奶茶，我们到KTV唱歌。夏小落对着李昂唱着：“你大大的勇敢保护着我 我小小的关怀喋喋不休，感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 给你我的手 像温柔野兽 我们一直就这样向前走 我们小手拉大手 今天加油 向昨天挥挥手……”她的眼神就像温柔的小兽，安静地伏在李昂的胸口。

夏末秋初的交替季节里，我不慎感冒。整天整天地在寝室打喷嚏擦鼻涕，我用完了我一整包抽纸，还吃掉了夏小落的两板白加黑和一整袋板蓝根，仍不见好转，夏小落看着我挂着鼻涕拖着鼻音痛不欲生的样子催了我好多次去医院看看。我说没事没事。夏小落就跟我讲也不知道是她从哪里听到的还是从网上查的或者根本是她自己瞎掰的一些因为感冒而引发重症的病人的事情。她说小萌啊你不要不当回事呀感冒会引起发烧啊心肌炎啊高血压啊冠心病啊脑血栓啊肺炎啊肝癌啊……我在她把“乳腺癌”说出来之前只好说好吧好吧我去还不成吗。
我裹着围巾乘车去了市立医院，离我们学校并不是很远，在挂号的地方我看到了李昂往门口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拿捏不准应该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哦，我是陪我女朋友来的，她在那边呢。李昂的脸色有点苍白，但他故意轻描淡写地抬了抬下巴。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妇产科”三个大字触目惊心地印在白色的牌子上。我不知道坐在那里的哪一个是他所谓的女朋友。但脑袋想到的全是夏小落叫小凉小凉时快乐得就跟她吃了我请她吃她最爱吃的芒果沙冰一样。
我只是下意识地用尽力气朝李昂打过去，他却没有躲，白皙的脸上立刻引出清晰的五个指印，我的手掌生疼生疼的。
我说李昂，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李昂偏过头去笑笑，在你眼里，我不一直都是吗。
我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只好转过头去，往相反的方向走，假装没有遇到他。我开始想念夏小落，拼命地想。然后坐在呼吸道医生对面时，她要我张开嘴巴，用棉签压住我的舌根看我的喉咙，我就哭了出来。医生说你的嗓子是不是很疼。我说不是，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掉下来。
晚上的时候，李昂竟然发短信给我，说：小萌，你要帮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昂是第一次叫我小萌。
我说好。
李昂说，有些事情小落不能知道。
我说我明白了。
夏小落推门进来，肩上搭着米老鼠的毛巾，手里端着维尼熊的可爱小脸盆对我说，姜小萌你到底还去不去洗脸啊。她残留在嘴角的牙膏沫突然让我想起了那天在肯德基里李昂折起一块纸巾轻轻帮她擦嘴上的面酱。我哭了。夏小落跑过来说你哪里不舒服啊小萌你怎么哭了，你要告诉我。我说没事，我想打喷嚏打不出来。

那天我是看着夏小落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的，她设置的手机闹钟虽然是振动档却还是把我吵醒了，我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夏小落叮叮当当地拿盆去刷牙洗脸，网恋上牌爽肤水喷脸部保湿喷雾，贴上睫毛画长长的流利的眼线，还在脸上打了腮红，唇上抹了亮粉色的唇彩，耳环也戴好了。我就躺在夏小落背后的那张床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觉得难过起来。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夏小落出门之前轻轻地把门掩上，我知道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小萌早安，再见”。那个时候阳光正透过窗帘打在窗棂和我的床头。我躺在床上无聊地想着是看会儿书呢还是该给谁发个短信呢。
夏小落下午回来的时候嘴巴撅得很高，她说小凉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还玩手机都没有注意听我讲话，我说我要和芬达可他竟然给我买了瓶可乐。夏小落把包摔在床上，满脸的愠怒。我拉着她的手说小落我们去吃晚饭吧。夏小落把我的手打开，说小萌这是为什么啊。我说好了小落，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刨根问底的，你说你想吃盖浇饭还是米线，我请你。夏小落一把揽住我说还是小萌好。
我和夏小落决定吃盖浇饭。夏小落要了鱼香肉丝饭，每次我们去吃盖浇饭她都只要吃这个味道的，不论是在哪家饭店。她说我不想尝试新的味道，认准了一种，就不愿意再去换。就像夏小落睡觉之前一定要吃一块糖却不长蛀牙，睡觉的时候永远都要抱着李昂送她的大布娃娃，抱得很紧，夏小落永远都是那个笑容温暖笃定，但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子。所以我不想看到她哪怕撇一撇嘴角的小小的惆怅。

夏小落和李昂吵架了，因为他竟然忘记在周日晚上的约会。夏小落下午出去之前还问我，亲爱的小萌萌呐，你说我的这条裙子配这件披肩好看吗。然后晚上夏小落一个人回来，鼻尖冻得通红，她把披肩扔在地上，穿着她的小高跟鞋在上面用力地踩啊踩。李昂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在电话这头冲他喊：李昂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发给你信息的号码，一个尾号是2767，一个是4553，还要不要我一个一个报上来给你听
我第一次听到夏小落叫李昂，李，昂，字正腔圆，一点也没有连成“凉”的迹象。夏小落挂断电话，把脸埋在枕头里，对我说，小萌，我好累，其实他跟她们发的短信我都看到过的，她们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也知道……小凉是个拙劣的戏子，举手投足的笃定却还是掩不了眉间隐藏的谎言，以及嘴角的那抹慌乱，我只是不愿意戳穿。
初冬的夏小落开始变得慵懒得像一只猫，经常旷课，抱着大娃娃躺在她的上铺安静地看书，写字，吃糖，睡觉。她说小萌，我恨不得要杀死小凉。然后开始不停地买侦探小说，看侦探电影，算化学公式。她说我要研究一套慎密的谋杀计划，杀掉小凉，然后逍遥法外，找个人嫁掉，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正常人生活，我他妈才不要什么狗屁爱情。
然后夏小落就约李昂出去，给他吃她做的没有熟的豆角土豆，吃得李昂后来腹痛，当着夏小落的面呕了血。夏小落下得腿软，瘫在地上呆了半晌之后，就像小孩子跌倒之后不会立刻觉得痛，之后才会哇哇大哭那样，夏小落就那么没出息地坐在地上哭，还是李昂蹲下揩干了夏小落的眼泪，对她说，乖，起来。
晚上我起床上厕所回来看到夏小落把头捂在被子里面，肩膀一下一下抖得厉害。我站在椅子上掀夏小落的被子，她抱着娃娃眼睛哭得很肿。我说小落你怎么了。夏小落嗫嚅着说，我真的好想小凉。我摸摸她的脸，滚烫。我抽了一张纸让夏小落把脸擦干净，我说不然明天真的见不了人了。夏小落撸鼻涕的时候撸得很响，然后我们两个都笑了。夏小落问我，小萌，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我说没有啊，有些事情，难得糊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小落接到2767的短信是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当时她正捏着勺子对着一盘子鱼香肉丝盖浇饭张牙舞爪，舞得风生水起，饕餮一样一大勺一大勺地把饭菜往自己嘴里送，她说今天的鱼香肉丝啊做得真是格外合我胃口，另外，饕餮是不用勺子吃饭的。我坐在她对面边玩手机边啃一根火腿肠。夏小落就突然把勺子插在米饭上，我抬起头发现她的脸色变得像米饭一样，惨白惨白的。
“没想到她先找到了我，”夏小落眼底大片大片地泛着雾气，“为什么她连这个难得糊涂的机会都不给我呢。”
周日下午五点七分的西澜街，车流裹挟着夏小落绝望的抽泣。夏小落拨通了李昂的电话，半晌，街对面正在拥吻姿势中的少年手忙脚乱地和女生分开，接了电话。
“小凉，你在哪？”
“哦，我和朋友在东陶街喝奶茶。”
2767用一条短信仅仅九个字就击溃了夏小落：周日下午五点，西澜街。

夏小落决定去法国，她对我说，小萌，其实我妈妈早就想让我到外国去念书，只是我一直在等小凉，等他毕业，然后我们一起到法国去。虽然以后只能一个人站在香榭丽舍大街一个人闻普罗旺斯的薰衣草香一个人在梵高故居附近的咖啡馆喝拿铁一个人完成我和小凉的梦想，可是我仍然觉得那会是件很开心的事情，真的，我会忘记他的，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很开心。
我小心翼翼地拥住夏小落，她就像一件易碎品，轻轻一碰，眼泪就会落下来。我对夏小落说但愿入彼。

冬末的二月。夏小落在过安检前对我说，小萌，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是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就像堆砌起来的多米诺骨牌，经不起推敲，否则，就是全盘坍塌的满目苍夷。所以，我其实从没有想过要明察秋毫到戳破所有谜题。她的眼底尽是氤氲散不去的雾气。
我说是。有很多事情不能知道。走吧，把该忘的都忘了吧，忘记一个人比憎恨他还要残忍。
夏小落重重地点点头，重重地抱了抱我。费力地拖着粉色的大旅行箱，往安检处走，就像她刚刚搬进宿舍时那样，只是拉链的地方再也没有夹着李昂送她的围巾上的毛线。

是的，夏小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和我是兄妹，从我六岁的时候，我妈妈嫁给了他爸爸的那天起。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和他妈妈住在一起，他有多么恨我和我妈妈打碎了他的家。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那种表情看上去多么虚弱多么苍凉。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那天发信息对我说小萌你要帮我，有些事情小落不能知道，关于我的离开。所以，我请你帮我，让夏小落忘记我。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为了你竟然跟我说话，还约我出来托我把暖水袋针织手套那些小东西悄悄送给你。我拿过那些小东西的时候，我们的指尖有一平方厘米的接触，我知道他的手是因为你而温润着。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握着你的手的时候，那绝望的冰冷的血液从血管里循环往复的时候，还在努力带给你温度。但我和他都知道其实你做的那些豆角土豆根本不足以让他呕血，因为我在你去厕所的时候，早就换了一份新的在你的饭盒里。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那些女朋友的短信都是我用不同的号码发给他的，那些电话也是我打的，你听不出来那是我的声音吧。还有在街头上那个忘情的拥吻，你能看得出来李昂怀里藏的是乔装打扮得我吗。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在临死的那一天还要睁开眼睛看你的照片，他在用尽全力记住你的样子。他说夏小落，你不用费尽心思杀我，你仅仅用你的微笑，就可以让我万劫不复。
夏小落，你不知道，李昂叫着你的名字闭上了眼睛，嘴角弯起的那种幸福的弧度有多么美好，阳光打他的脸上，他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不过，夏小落，有一件事你和李昂都不知道。
其实，从六岁那年起，我就在深深地爱着他呢，其实，那天在肯德基，我也好想对你说，说我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他们一个坐在我右边，一个坐在你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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